贾马尔-穆雷又一次登上了西部决赛的舞台，上一次，还是在2020年的奥兰多复赛园区——时间已经相隔了964天。

所有人都记得“泡泡穆雷”的表现，19场比赛里，他场均得到26.5分，突破了所有期待：首轮打爵士G1第四节和加时赛独得20分；G4爆砍50分11篮板7助攻，与51分的米切尔共同创造历史；面对1-3落后，他在G5拿下42分8篮板8助攻；G6又是50分，三分12中9，才有了之后G7的胜利。

第二轮打快船，又战至G7，穆雷拿了40分，率掘金连赢两轮抢七创造历史。这个全明星都没进过的后卫在季后赛中的现象级发挥，让整个联盟都有点猝不及防。

转眼三年就过去了。今年东西区决赛对阵恰好和2020年一模一样，一切都变了，一切仿佛又没变。四支球队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回击着当年关于“泡泡注水”的质疑，但对穆雷来说，期待和负担都是沉甸甸的。

2021年季后赛开始前，他经受了左膝十字韧带撕裂的晴天霹雳，给职业生涯画下了暂时的休止符。三年时间，他见过了高山，也行过了荫谷。

不过，当我们把时间线拉长，回溯穆雷三岁就开始的漫长篮球人生，那份沉重似乎又不再那么可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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穆雷对于篮球最早的记忆之一，是三岁那年看文斯-卡特拿下扣篮大赛冠军。而他在加拿大度过的童年，堪称异类中的异类。

尚在襁褓之时，他就被父亲推到球场，接受篮球文化的熏陶。罗杰-穆雷是牙买加移民，他的妻子西尔维娅来自叙利亚。在加国成家立业，特别是有了孩子之后，罗杰做出了非比寻常的牺牲：他将自己融入并奉献给了儿子的成长。一个在鸡娃上事必躬亲，操心张罗所有问题的父亲，在加拿大很罕见，在NBA则更罕见。

“无论我儿子以后想做什么，我都将帮他做到最好。”罗杰说。“恰好他爱的是篮球罢了。”

“为了这个孩子，我停止了自己的人生。我向他保证过，一定要把他教好，让他能够通过篮球得到步入大学的机会。于是我们将这段旅程中的一切详细拆解，既包括精神和身体，也包括心理。”

作为狂热的李小龙粉丝，罗杰将李小龙精神完全贯彻到为父之道当中。就在穆雷刚开始懵懵懂懂地拍打篮球之时，罗杰就把他引入了“功夫”的世界，这不只是为了强健体魄，更是要磨练他的意志，按照罗杰的说法就是练习“精神功夫”——冥想。

穆雷曾在自述文中写道，他第一次接触功夫影片是在七岁那年，爸爸带他在家看了一部1978年出品的邵氏电影《五毒》。“直到很久之后我才发现，身边大部分人是不会在饭桌上谈论少林寺和成龙的，”穆雷说。

罗杰特别崇拜李小龙的地方就在于，面对更高更强更壮的对手，李小龙似乎从不退缩，“我想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能够如此强悍。”

而在李小龙身上，这父子俩观察到的不仅是他出击的脚步、平衡和速度，还是有与对手的精神博弈，仿佛像个无比耐心的猎手。更重要的是，李小龙让他们明白，自律能让一个人远远突破自己的身体极限，而这可能正是穆雷NBA生涯的最佳注脚。

要如何培养那种自律和专注？

起初穆雷还是可以在家看功夫片或比赛直播的，但罗杰几经权衡还是断了有线电视。同时，穆雷在上大学之前从来没有手机，对于一个97年生人来说简直不可想象。（穆雷后来注册推特的唯一原因就是仿冒账号太多。最近他因为没有付费，认证标记也掉了。）

到球场上，则是无休止的训练和陪练。在冰封的场地运球、俯卧撑，在雪坡上往返跑都是家常便饭。

这对父子热衷的投篮训练有两种，一个是连续命中罚球，最早（大概七岁时）的目标是每天连进30球，听起来不难，但大部分时候，到连进十几个之后，穆雷心情开始雀跃，心跳开始加快，思维也不再集中。一个投丢，从头再来。等到高中，穆雷最高连续罚球命中纪录为270球。

还有一种训练是闭眼投篮——就像电影里已臻化境的功夫大师。穆雷说，高中时他已经将蒙眼出手当作家常便饭，“就算爸爸在旁边干扰也是白搭，我闭上眼都能把篮筐看得清清楚楚。”

每场比赛前，穆雷都习惯先洗澡“净化身体”，然后找个安静的角落开始冥想，到现在，他可以在冥想状态下将每分钟心跳数控制在30到40次左右，习惯波澜不惊，才能临危不乱。

“他让我想起菲尔-杰克逊，那可是NBA的禅师，”曾在加拿大最出名的AAU球队执教过穆雷的教练说。“在比赛里，他可以从头到尾都超脱于所有人之外，独自进入一个截然不同的领域。”

穆雷13岁就已经开始对抗高中甚至大学球员，天赋迅速绽放，17岁那年荣获耐克篮球峰会MVP（全场最高的30分率世界队击败有英格拉姆和杰伦-布朗的美国队），在泛美运动会上又带加拿大淘汰美国最终夺冠。

在国家队训练时，他每天必须单独加练两小时。主教练怕他身体受不住，没收了他的球鞋。结果等他回球馆一看，这孩子光着脚还在练。

至此，罗杰的毕生事业算是成功了一半，美国篮球名校争相给穆雷发来奖学金邀请，他最终选择肯塔基和卡利帕里，大一赛季就场均20分创造了校史，还投出了40%的三分命中率，可以说早就为NBA级别的对抗做好了准备。

但搞笑就在于，这位一直习惯于“负重奔跑”的冥想大师在掘金亮相后，生涯前四场比赛一分未得，前17次出手全部投丢。撞墙撞得结结实实，睁眼都看不见篮筐了。

这当然是玩笑话，事实上，穆雷的调整适应的能力和心理素质远超一般新人，某种程度上，他还真有点李小龙那股不服输的劲头，首次季后赛之旅就交出了场均20分的成绩单。

拼命刻苦的态度也被他带到了NBA，他曾为了训练三分一直在球馆里泡到凌晨两点，第二天直接睡过了球队的晨间训练，导致他在对老鹰的比赛里被“降级”为替补，只打了23分钟。

“我跟贾马尔说过，努力是好事，但这是有点离谱的。我们已经在劝他少泡点球馆，好好保养身体，82场比赛的压力不是开玩笑。多练不一定总有好结果。”当时的掘金篮球运营总裁说。

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语成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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穆雷2021年韧带撕裂之时，掘金势头正猛，为季后赛的磨合刚好渐入佳境。他的报销直接终结了球队的所有夺冠希望，最终止步次轮。在场上从来步履不停的穆雷，接近半年时间不能正常行走。

手术后两个月，他曾挣扎着想要恢复训练，尝试杠铃硬举的结果，就是左腿压根使不上力，大腿肌肉萎缩到只有右侧的一半大，甚至连腿部伸展都无法完成。

于是，他只能告诉自己慢下来，一步一个脚印，先在水中小幅跑跳，到后来终于可以站在篮下抓筐吊举（令人惊讶的是穆雷说他以前从没练过这个，也一直做不到，他本人身高1米93，跟韦德一样）。

日复一日周复一周，他需要完成单调枯燥的单腿训练和保式深蹲，照顾到每一块肌肉，当然少不了之前根本举不动的杠铃，重新锻炼起臀大肌和股四头肌，找回爆发力，再让其更胜从前。

这样的“修行”让穆雷甘之如饴。他甚至开始系统重看自己的比赛录像，“每天都看我拿50分的比赛。表现糟糕的也看。每天训练我都录下来，仔细研究脚步，发现可以提升的地方，记录下平时根本留意不到的细节。”

因此，你有理由相信穆雷为再次出发做好了准备。有意思的是，他本赛季复出后首次扣篮正好是面对勒布朗，之后不久也重新打出了连续20+的表现。

“我对节奏的把控跟以往是不一样了，”他说。“我变得更加放松，不再强迫自己，能够阅读出比赛的更多信息了。”

虽然得分确实有起伏，但穆雷常规赛三分命中率只比受伤前的巅峰低了一个百分点，而6.2对2.2的助攻失误比更是生涯最佳。

到季后赛，他初露锋芒，特别是主场大胜太阳的G1，他随心所欲轰下34分9助攻，霸气外露地怒吼着自己“就盼着这一刻”。

刚淘汰完勇士的勒布朗对这个老对手的实力门清，说掘金比三年前更强大，“我们将带着对这支球队的至高尊重而战。”

缺席两年季后赛，只让穆雷更加看清楚球队是多么渴望和需要他的贡献。他已被视为西部决赛的最大X因素，因为他跟詹眉约基奇都不一样，没有人确定他是否（亦或是何时）将突破更多极限。

“我基本认定他是有超能力的，”罗杰说。“我看着他养成了这样的心态，看着他为自己的梦想付出那么多汗水。他永远不会放弃，也永远不会让谁拦住他朝着目标进发的脚步。”

在加国的冰天雪地里，小小的穆雷咬牙顶着父亲宽阔的身躯一次次出手后撤三分。球偏得离谱，可他的热情足以融化冰雪。在如今的他身上，依然能感受到在这个时代已经逐渐稀缺的专注、自律和谦逊，更有追梦者的那种纯粹。

至于他接下来的目标？

“不是要做回受伤前的自己，而是要比曾经的自己更加强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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